芭蕾經典作品固不可棄，但挖掘新故事的開拓精神也不可少。當每一個足尖的動作不再是完成任務，而是對藝術表現生活的理解時，我們的教育才能算是成功 我們常說，任何事物都應與時俱進，但很多時候卻往往說得到而做不到。在“啃老本”即可生存的情況下，人類難免滋生惰性，古典藝術在俄羅斯面臨的問題就是如此。 ２０世紀，俄羅斯芭蕾舞穩固了自己在世界芭蕾舞界的主導地位，且不提有多少著名演員和編導誕生于俄羅斯，時至今日，在全球仍具票房號召力的劇目也多系“俄羅斯制造”。正因如此，俄羅斯芭蕾曾有過別人無法復制、難以超越的成就，這種多年領先的“老大”感覺，讓俄羅斯芭蕾人更加難以超越自己。 如今的世界芭蕾舞臺上，俄羅斯芭蕾明星仍為主流。在歐洲，他們的演出甚至出現一票難求的景象，但相較２０世紀前輩們的百花齊放，現在的成功者只是鳳毛麟角。究其原因，最主要的是缺乏強有力的競爭機制。目前，俄羅斯古典芭蕾主流演出團體只有莫斯科大劇院和馬林斯基劇院兩家的舞團，可接納的演員數量有限，因此能達到頂級的舞者屈指可數。與此同時，很多私人舞團在財力和物力上無法與這種國家級大團相抗衡，其麾下的演員更難獲得提升舞技的機會和平臺。他們整天思考的是如何為劇團盈利，鉆研舞藝的時間被嚴重擠壓。當同輩中缺乏競爭者時，站在頂峰的人與其說在享受一覽眾山小的霸氣，不如說是在承受獨孤求敗般的壓抑。值得慶幸的是，國際芭蕾舞比賽仍在各國如火如荼地進行，這給了俄羅斯芭蕾人展現自己、超越自我的舞臺。隨著近年來中國、日本等亞洲舞團的崛起，俄羅斯芭蕾人迎來了外國友人對其權威地位的挑戰，也刺激他們重燃斗志。 除了鞏固舞臺上的霸主地位，臺下后備人才的培養也勢在必行。目前俄羅斯的舞蹈教育仍延續以往模式，但２１世紀的學生們能否完全理解１９世紀的教育理念是一大問題。時代變遷，每一代人生存的社會環境不同，對事物的理解和價值觀念都會出現偏差。像中國京劇唱念做打一樣的基礎訓練縱然可一成不變，然而新一代人對舞蹈和表演的理解應當與其前輩有所不同，否則創新從何而來？在當代舞蹈教育過程中，較為困難的是將新事物融入到固有的傳統框架中。比如，部分學院派教授反對將現代舞融入到教學體系中，認為這是對古典的失敬乃至褻瀆。如今，學生們放棄高薪工作而沒日沒夜地辛苦練習，應當對自己從事的事業有更深層次的理解。這種理解不僅僅是付出必將收獲掌聲，而是付出能否在世界藝術發展史上留下自己的腳印。當每一個足尖的動作不再是完成任務，而是對藝術表現生活的理解時，我們的教育才能算是成功。 芭蕾可以說是足尖上的藝術，編舞者則是芭蕾舞劇的靈魂。他們將生活中的閱歷和劇本中的內容相融合，轉化成肢體動作，配以音樂和舞臺背景，完整地呈現在觀眾面前。受限于好劇本的匱乏，近年來只見再版的經典重現輝煌，不見新鮮的創作萬人空巷。芭蕾經典作品固不可棄，但挖掘新故事的開拓精神也不可少。過去老一輩作曲家、舞蹈家們也是從生活的經驗中萃取生命的精彩，凝聚成舞臺上一幕幕動人心弦的芭蕾經典。《天鵝湖》《奧涅金》《胡桃夾子》等經典都是源于民間傳說和文學作品，無不是對社會生活的藝術化。正因觀眾可以在角色身上找到時代的印記和自身的影子，才更能接受和歡迎芭蕾這種表演形式。 如今，在我們身邊發生的故事不會比過去少，只是善于發現、挖掘和提煉的人少了。大部分舞蹈創作和創新仍舊停留在對原作的改編和對動作的調整上，新故事的創作始終超越不了過去的經典，根本原因是現代作品沒能直擊人心。將人們的視線從大銀幕轉回大舞臺，靠的還是劇目接地氣。中國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就是接地氣的經典，在觀眾中的號召力極強。真正吸引人的芭蕾舞作品極為難得，但成功的編劇定能從生活中汲取創作靈感。 傳承與發展、競爭與合作應是當代芭蕾舞譜寫新章的關鍵途徑。問題與困難是永遠伴隨發展的好朋友，因為有它們的存在才能推動發展前進。芭蕾舞同任何事物一樣，總會遭遇發展瓶頸。當代人的任務是用心摸索傳承與發展的辯證關系，既不能讓芭蕾失去古典藝術的獨有光澤，也不能讓芭蕾這種古典藝術禁錮在已有的條條框框中，讓古典芭蕾活在當下，同時創作出屬于這個時代的經典。（莉莉婭·塔拉金娜 俄羅斯榮譽藝術家、戲劇研究院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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