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屬于“真人秀+”的時代。歌唱真人秀、舞蹈真人秀、相親真人秀、職場真人秀、親子真人秀……各種真人秀節目充斥著熒屏，真人秀正在成為萬能搭配，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電視臺做不到的。近日，某電視臺就“創造性”地讓文學成功傍上真人秀，推出一檔名叫《文學英雄》的綜藝節目，“通過作家與影星的一對一搭檔，以答題、探險和演講等形式開展文學PK賽”，帶領觀眾“一起感受中國文學的魅力”。
有美人有美景，有劇情有競技，從節目設置來看，《文學英雄》深諳真人秀的經營之道。比如，節目邀請的8位嘉賓年輕、顏值高、有人氣；再比如，選取的少林寺、清明上河園等13個體驗拍攝文化勝地也都大氣上鏡，很有戶外旅游真人秀的即時感；又比如，競技PK安排了趣味答題、cosplay另類演繹、游戲對壘，演講表演等環節，刺激又好玩。文學真人秀，秀是有了，可文學在哪里呢？
為了證明這場精心打造的文學真人秀中，文學確實沒有缺席，有人鄭重地搬出了該節目文學創作PK部分的比賽說明。根據比賽規則，嘉賓們要先在文化勝地參觀體驗完成各種游戲爭奪創作資源，然后作家們在限定題材、限定時間內創作作品，并由明星們以表演、朗誦等形式詮釋出來，最后由現場觀眾投票決出每一位作家創作作品的名次。
首先，筆者并不認為，在文化勝地參觀體驗cosplay一遭能和文學產生多少實質性的關系，就好比你奔赴莫言老家“朝拜”外加拔蘿卜看紅高粱，并不意味著你會更多了解魔幻現實主義。嘉賓們在盤水上演真人西游記秀、在少林寺打坐上早課練拳、在芙蓉園比“投壺”，確實會讓一些碎片化的文學知識得以普及，但還遠未觸及真正的文學本質和精髓。其次，更為核心的問題是，“在限定題材、限定時間內”創作出的作品是否屬于真文學。
文學作為一種藝術創造，高度自由的藝術想象是進行文學創作的前提條件。藝術想象可以靈活地消解空間阻隔，自由地跨越時間距離，讓創作者得以直抵人性深處，獨立而自由地表達個人情感和欲望?！熬F八極、心游萬仞”，“觀古今于須臾，撫四海于一瞬”，陸機在《文賦》中就曾寫下這樣的話。在文學秀節目中，作家的寫作被限定了時間、限定了內容，攝像機的在場又在無形中壓抑限定了一部分心靈自由與想象，文學創作的基本準則基本被破壞。在如此規則的“閹割”之下，大概很難從節目中產生真正的文學作品。這些作品，可以稱作文字或作文，但不宜稱作文學。
所謂文學真人秀，“真人秀”才是中心語，“文學”只不過是用來修飾中心語的定語而已。實際上，上述節目的策劃者已經自曝：“該節目本身‘就是一個文學游戲，不是嚴肅的創作，我們也不會一直拿鏡頭拍攝作家的創作過程……’”由此可見，文學真人秀里的“文學”二字與嚴謹嚴肅的文學創作毫無關系，與對文學和文學精神的敬畏尊重也并無關聯，它只不過是電視臺用來裝點門面、制造噱頭的一個被架空的符號而已。畢竟，單從節目名字來看，加上“文學”二字就會比一般的選秀節目高出不止一個段位，顯得更有“文化品位”。此外，也有媒體觀察說，“寫作文”只是游戲的一個環節而已，并不是節目要展現的主要內容，“如果抱著想了解作家創作的目的來看節目的觀眾恐怕會失望”。正如一網友留言，對待這種真人秀，別太認真，認真你就輸了。
總之，文學真人秀節目的出現，是營銷的勝利，而非文學的勝利。在營銷的勝利下，“文學”被迫淪為電視臺又一個消費甚至過度消費的符號或對象，簡單又粗暴、浮夸又喧囂。在營銷的圍獵和利益的綁架下，文學真人秀有可能沒秀出文學，反倒拉低了文學的品位和下限。這也提醒我們要謹防文學走向或被帶向表演化，主動或被動地滑向墮落、矮小和濁化，最終淪為才藝展示場，那將是文學和社會莫大的悲劇。真正的文學中有人類對于意義和終極關懷的追求，有每個個體自我豐富和成長的源泉，它讓我們的心靈不再荒蕪。嚴肅對待文學、尊重文學、崇尚文學、敬畏文學，個人和媒體都應始終保有并堅持這種自覺。（王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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